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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1我们回到了早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庙宇中。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我知道在没有灯光的废墟城市上空,星群即将随着黑夜的帷幕逐渐登场。

就仿佛是大型汇演之前的报幕员一般,此时启明星正位于天空的台沿处,发表着激情而冗长的开幕演讲,热烈而耀眼地燃烧着。

“据说那家伙就是维纳斯的化身。”我指着天边那颗炽热的昏星。

虽然只是一个针孔般的小点,我也想象着一位美人此时身着华服在舞台中央沐浴着聚光灯的模样。

“是嘛。”

她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从背包里面拿出来一桶泡面,在铁锅里面用烧好的开水煮了起来。

泡面的香味也立刻把我的注意力从天空拉回了地面。而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直勾勾的视线,充满防备地用筷子指着我:“……想都别想。”

“……就一口。”

“拒绝——这是世界上最后一碗泡面了,我要独自享受。”

“分享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啊。”我尝试着说服她。

少女咕噜噜地转了转眼珠子,说道:“那我把泡面给你,你把手枪和子弹给我,趁我在把面煮好之前。”

“……这个交易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而我们交涉了好一阵子,她才同意把泡面的汤留给我。

等到我酣畅地把汤水咽下肚子,一天的饥饿得到了稍许缓解。我回味着嘴巴里久违的味精和食品添加剂的味道,不由得感叹:“防腐剂真是个好东西……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味儿。”

她伸了个懒腰,随后一屁股坐在了篝火旁的床铺上。歪着头看着放在地上的手枪:“所以说,怎么办?事情似乎又回到原点了啊。”

我也无奈地耸了耸肩,指着塌了一半的庙宇说道:“要不你趁我半夜睡觉的时候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把我砸死算了。”

“为什么要我来做这种事情啊……就不能你来悄悄从背后开枪打死我吗?”

“……这样做对于我有什么好处啊?喜提‘孤独和病痛’的双重折磨吗?”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多承担一点嘛。”

“你这家伙真是贪得无厌……”

少女无视了我的批评,然后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发:“啊啊~可恶……为什么今天还是没能死掉啊。明明今天是……”

少女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但这反倒让我来了兴趣,于是我追问。

“‘今天’——怎么了?”

“……没什么。”少女有些尴尬地把头别向了一边去。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我稍稍地想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了——

不管怎么说,在葬礼上放《生日歌》也太滑稽了,所以唯一的可能性——

“今天是你生日吗?”

听到我一语点破,少女顿时抱着脑袋尖叫了起来:“啊啊啊,不要讲出来啊!明明差点就能如愿以偿地死掉了……这样拖下去,我真的就变成了一个十八岁的老女人了啊——没在十八岁之前死掉真是作为一个女人的罪过!”

“……”完全不明白她的逻辑。

我看着懊恼的少女,没什么主意,只能张嘴说:“那……我祝你生日快乐吧。”

结果我的“安慰”却适得其反,少女激动地叫道:“还没到啊!还差几个小时!我还没老啊——宝宝我永远十七岁!没错——快点,把枪给我!让我死在尚且美丽的时候!拜托了!就当是我的生日礼物吧!”

“你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啊……冷静点。”

她抱着枕头,埋着脸大声地尖叫了几嗓子之后,慢慢安静下来。

“……也就是说——樱纹症出现的时候,你当时才不到十五岁啊?”我问。

少女点了点头:“……差不多吧——那个时候不是刚好在毕业季吗。我应该在读初三吧。”

我有些遗憾地说:“那……你岂不是连高中都没上过啊。”

毕竟世界秩序崩溃的速度简直比大坝决堤还快,当樱纹症出现的第三个月,世界人口就因为各种原因少了将近一半。等到九月份的时候,战争和暴乱已经弥漫到了世界的每个角落里。

而我的“教团”就是那个时候建立起来的。

“真可惜啊,连青春都没能好好享受啊。”我叹了口气。

而少女则不服气地反击:“……啊?我的‘青春’其实还好吧——反倒是你,照你的性格,到现在你都没谈过恋爱吧?”

我的胸口顿时一阵绞痛——疼痛程度堪比樱纹症的发作吧。

我差点当场暴毙。

“……你怎么能够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话来啊……”

少女看到我的反应,立刻笑得前仰后翻。

很快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今天没有云层,人类也很久没有再制造出污染视线的颗粒物来,而且整座城市也早就没有了各种嘈杂的光线,因此群星显得非常耀眼。洒下的光辉甚至让大地呈现出一种淡雅的银色,这是我在调色盘上未曾调出过的美丽色彩。

星辰下方就是那漫无边际的湖泽,此时的湖面与天空完全融为一体,让我以为湖水消失,整个城市飞向了深邃的太空,而那些星尘就这样围绕在我们的上下左右。

我对四月的星空并不熟悉,因此并不能认识那些“群众演员”的名字,只知道几颗比较著名的明星。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还能够躺在地上感受着漫天的星辰,也是一种极为享受而奢侈的事情。

我甚至能够听见它们闪耀的声音——

那是这世间最为辉煌的交响乐。

而此时,这整个伟大的乐团仅为我们二人演奏。

当然,我很清楚——星群其实并不为我们而演奏,甚至不为整个人类而演奏。

即使我们全都死了,这些顶尖的演奏家也将在几亿光年之外的舞台倾尽一生去实现自我。它们或许会被黑洞的引力拉入漩涡,以无法想象的绚烂身姿做出圆周运动,被重力撕裂地粉身碎骨,最后被吞噬;又或者干脆剧烈燃烧起来,在一阵爆炸中将自己的光芒抛洒到宇宙的边境,化作亿万光年之外超越时空的一段炫舞。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倾听着宏伟的诗篇,感受着自身渺小的存在,而心情也慢慢地缓解。看着这世间最伟大的事物在吟诵自己,竟然让我们也有了倾诉的冲动。

“虽然没有去过学校,但是我这几年其实也过的不错。”少女说。

“我和几个初中就很要好的同学们组成一队踏上了漫长的旅途——当时我们的学校已经一团糟了,几个体育老师和保安们组成了一个团体,用木头和棍棒统治了教学楼,每天侵犯和虐待着学生以及其他老师——其实学校里面一开始还好。大家的初衷只是保护着学校里的人,一致对外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伤害我们。但是等到食物短缺和校长死了之后,就全都乱套了。暴乱很快就发生了,每天都有好多人死去,其中因为樱纹症而死的人只是一小部分。最后,学校里‘武力值最高且志同道合’的一帮人获胜了。最后多余的男生几乎全被杀光,女生留着的作用也不说自明——我们被关押起来。要是能得到食物还好,或许还会想着赖活下去——但是连水都没得喝,显然呆在学校里面就是单纯地等死。于是我们大概二十个人组成一队想要逃出去,虽然最后出来的只有7个人。”

“……这就是你口中的‘不错’的开端?”我哭笑不得。

“我的意思是,逃出来之后的日子还算不错。”少女说:“我们七个人最开始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把队员们一个个安全地送回家里——我们的学校在省内是比较出名的,因此从各地来的人都有,因此是个不短的路程。于是我们规划好了行程,开始行动。”

“等一下,那最后一个人怎么办?独自回家也太可怜了啊。”

还是说——她自己就是行程中最后一个人?所以才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按照计划,最后回家的人是一个男生。也是他提出来的这个计划,因此他早就做好了独自回家的准备——是个很有担当的男生对吧。在过去世界还正常的时候,他就很靠得住呢。”

看到少女的脸上浮现出来了一种憧憬,我知道这个家伙一定就是她喜欢的人。

“一路上我们都没遇到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还意外找到了一个超市的仓库,仓库管理员在被我们用钢丝勒断喉咙之后,我们很快就把这里扫劫一空。接下来的旅程其实还算有趣,毕竟相比那些在学校里面屈辱死掉的人,我们算是非常幸运。一路上看看奇异的风景,偶尔也会去解救那些被拴在牢笼里面当做畜生的少女。而我,也在路途中给大家拍摄了很多的照片——其实,不是一段难以启齿的旅程。”

的确,回想一下就能明白——那些照片上的笑容绝不是在勉强。

“但是后来的事情进行得一点都不顺利,我们都天真地以为自己都能够顺利地回家,但是现实却很残酷。我们行程的第一站就击碎了自己的幻想。我们之中第一个‘到家’的同伴在到站的时候,视野中一片焦黑,昔日的家乡已经被核弹夷为平地,而那个孩子当场就面无表情地吞枪自杀了。”

我回想了昨晚她相机里面拍摄的画面,的确有个家伙早早地就从相册上消失了。

——想必,在那一瞬间他是对这个世界完全绝望了吧。

“现在想想,当时我其实应该把他手里的子弹搜刮下来才是。”她苦笑着耸了耸肩。

“之后的行程也慢慢变得沉重了。这三年里面,我们遇到了不少事和人——军阀啦,暴力团体简直满大街都是,没什么好讲的。我记忆中印象最深的一个城市是,里面的人……貌似整个城市都是一个奇怪的教团,教徒们全都赤身**地生活,随处滥交**,然后把生出来的畸形婴儿放到容器里面煮成汤喝,他们相信这样就能得到‘救赎’,治好樱纹症。还有个喜欢把死人堆起来的教团,他们说:这是‘真正的巴别塔’,教徒能够从这座塔爬到神的脚下,让神听见自己的祈祷——每个爬上尸体塔顶的人都是处于凋零期的病人。不过,尽管他们在塔顶祈祷,但是最后还是在痛苦中化作了巴别塔的一部分,让塔越堆越高罢了。”

听到这里,我吃了一惊:“……我怎么就没想过这么有创意的想法啊……”

“啊?”

“没什么……你继续。”

“直到去年底,我们的行程终于要到了最后一站,但是此时队伍里面只剩下我和那个男生了。其他人要么病死,要么被其他人杀死了。”

“等等,你不说那个男生家里是最后一站吗?你家呢。”我问。

“……我啊……我没打算回去了。”少女说。

“……是嘛。”

至于原因,我觉得一定很复杂吧。就像我,这些年也没有试过回家去,其中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距离,虽然距离的确不远,但是我甚至都没有产生回去的念头——但仍然并不是因为距离,而是因为畏惧,以及些许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我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已经几乎没有其他活人了。但是我还是幻想着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那个位于岷江边上屹立的偏僻狭小的山镇躲过了这场浩劫。

“不过,很可惜,那个男生在回到这座城市之前,樱纹症发作——虽然只差最后一步,但还是没能活着走到这里——”

这时,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低沉:“有些话他最后还是没来得及开口跟我说……”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失言了,她顿了顿,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额头,示意到:“顺便一提,我最后一颗子弹,就在他的脑袋里面——我在他祈求我杀掉他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开枪了。”

“是嘛……你帮他解脱了啊……”

这样一来就很容易看得出来,少女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男生,否则以她的性格,也不会把最后解脱的手段赠与他人了吧。

“而我会到这座城市,其实也是在替他完成最后的遗愿。”

“我把他烧掉之后取了一根指骨,按他说的路线,走到了他家里,把他的手指放了回去。他也算是,我们七个人里面唯一一个真正回到家的人了吧。”

“……你居然找到了?”我有些惊讶。明明所有的地标建筑几乎都被摧毁了,在这样的废墟中找一座没去过的房子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吧。

少女点了头:“就在你家隔壁——我刚把手链放下,就听到你开枪的声音。”

“……真是巧了啊。”我感叹道。

少女望向远方,嘴角浮出了一丝笑容来,那苦涩的笑容却带着不可思议的甜蜜。

似乎她从已经逝去的少年灵魂中得到了一丝幸福。

少女伸了个懒腰,看到头顶的星座已经改变了形状,问道:“你呢?这几年是怎么过的?我既然都说了,你也赶紧说出你的故事来吧——我很好奇你这样的家伙是怎么活下来的。”

虽然这句话在损我,但是我也很清楚,不管怎么看,我都像是大灾大难中最容易死的那一类人。

“……我啊……”我犹豫了会儿。

其实我有些不太愿意讲起这段时光——毕竟回想起来,就像是回顾那些脑袋里充满不切实际妄想的青春时期的自我黑历史一样,不光彩又羞耻。

“我的故事要从……一群人躲进防空洞的时候说起。”

“当时那个防空洞里面安置了上千人。狭小的空间连躺下都做不到,燥热的空气混杂着排泄物的腥臭。而且每天都有人因为樱纹症的发作而惨叫着,不管是视觉还是听觉还是味觉触觉,空气都是咸湿腥臭的,仿佛泡在一滩液体里。简直是全方面地折磨着人的灵魂——”

“就像是一群下了地狱的人在血池受苦一样。”

“理所当然,这里也每天都有人死去。一开始大家还能把尸体抬出去,外面也能运送物资进来——但是某天,那个在门外拿钥匙守住防空洞大门的家伙自己却死了。于是我们上千人就被完全困死在了防空洞里面。秩序就是在那一瞬间崩塌的。当发现没有任何办法破坏防空洞之后,人们为了疯抢这里面最后仅存的食物,完全沦为了低贱的动物。”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满身是血地站在人群当中了,而我的每一根指甲都断掉了,身边全是同学或者陌生人没有眼珠的尸体——似乎是被我的手指扣掉了。具体的打斗我已经记不起来了。这个时候,防空洞里面仅存的二十个人各自霸占一角,谁都不敢向谁靠近一步,像是死守领地的野兽。一个月后,我周围的家伙全都病死了。而我靠着丰富的物资活了下来——虽然我忘了自己当时吃掉的究竟是补给品还是人肉了——或许他们早就混在在一起了吧。当我吃完了防空洞的补给,居然真的麻木地捡起地上的腐肉,塞进嘴里。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因为食人而感染朊病毒而死的时候,大门却再次被打开了。”

“而外面是一帮穿着奇怪衣服的人。”

“原来大门的守卫就是他们杀死的。他们把这么多人困死在防空洞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天命之子’——也就是我——是这个在上千人的厮杀和疾病的洗礼中最后生存下来的走运的家伙。”

少女有些惊讶地说:“……说实话,你的运气也的确是够好的。”

“现在看来,我不久或许会成为最后一个活着的人,我也不清楚这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差——”

“这帮人曾经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才能轻易地组织起这样一场所谓的‘洗礼’。不只是这个一个防空洞,这个城市里面其他的十个防空洞和几万人都参与了他们的实验剧本。而其他防空洞里的人,要么全都死掉了,要么疯掉了,要么已经患病注定要死——只有我,活得好好的,并且还保持着‘理智’。”

“……‘理智’?”少女看着我,表情复杂。

而我自嘲地笑了笑:“简而言之——我还能够‘思考’。”

“于是当时活下来的我,成为了这帮家伙的领袖。我带领这帮家伙成立了一个新的教义,目的很简单——就是杀人,杀掉我们能看见的每个人。而这帮家伙似乎也非常崇拜我这个‘天命之人’,在接下来的一年半里面与我出生入死。而我们的猎杀对象不只是路边的老人孩童这些手无寸铁的人——集中营里面的苦力,坐守一派的军阀,游荡破坏的暴走团体,其他新兴的末日教团,一切活人都是我们的目标。因为我们的实力其实很雄厚,所以行动期间并不算太艰难。”

少女偏了偏脑袋,想了一会儿,评论道:“……你这真是个无趣的‘教团’啊。”

“……肯定没你之前提到的那个教团有意思。但是,我当时的想法其实也很单纯——”

“说不定啊,我当时真的把自己当做了这个世界的救世主,知道么——我是真的怀揣着‘解救世人’的想法在杀人。既然世间只剩痛苦,那就送它们脱离苦海。”

我顿了顿,越发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真的不符合我的性格——

又或者说,那个时候的我才是真实的我呢?就像照片里面那个性格有些扭曲,喜欢杀戮的恶童?我是否在当时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超度世人的阿修罗了?

“现在想想,其实根本不是我在利用教团,而是那个教团的意志在背后驱使着我才对。”

少女听到我的这番话,偏了偏脑袋,露出了一个纠结的表情。

想必,是多少被我的话吓到了吧。毕竟,我杀过的人我根本就数不过来。但是让我最害怕的是:我这些年来,一次噩梦都没做过。也就是说,打心底,我其实并不觉得愧疚啊。

我这样的家伙,或许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类了吧。

“……你这家伙,其实真的蛮温柔的呢。”

“……啊……?”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在听到我的这番话之后会做出这样的评论来。

少女看到我慌张的表情,嘴角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容来:“又温柔又胆小的一个笨蛋。”

“……你这算是在调戏我吗……”

虽然我是这么说,但是内心却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少女的话竟然让我感到些许安慰。

少女随后嗤笑了一声:“但是,噗哈哈——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什么的,算什么东西啊——也太可笑了吧?”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所以我都说了不想说出来的。”

2等到我们互道晚安之后,我却迟迟没能入睡,不知道是因为下午喝了太多咖啡,还是因为之前的聊天内容让我心情迟迟没能平复,直到篝火对面的不远处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我依然睁大了双眼,盯着漫天的星辰。

我没有看手表去确认现在的时间,而是回想着少女今天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模样。当时我没说破,但是我现在却感觉到了——

她之所以会挣扎着爬起来——

“其实你是因为害怕吧?”

我望着少女平静的背影,苦笑。

果然……即使是下定了决心,失去了全部的希望,让绝望麻痹了身心,在直面死亡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恐惧。

——未知,以及孤独。

这才是死亡最致命最可怕的地方。

“……换做是我的话,也希望能找个人一起死啊。”

我叹了口气。

我从地上坐了起来,望着篝火对面背朝着我酣睡的少女,她娇小的身姿透露出来了一种疲惫。

过了一会儿,少女微微地侧了一个身,我也看清了她的睡颜和挂在眼角,反射着火光的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嘴里的嗫嚅在寂静的星空下显得尤其清晰。

她在道歉——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向谁道歉,但是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她话语中的无助。

看着那道泪痕,我突然有些慌张。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毕竟她应该不希望我看见她流眼泪的样子吧,尽管是在梦里。清醒时她对于这整个世界的嘲笑,不就是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和梦魇的吗。

我把头别开,但是这一幕已经烙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别瞎想了。”

我自顾自地说,拍拍脸。但是在手放下的一瞬间,我的指尖却触碰到了冰冷而坚硬的事物。低头一看,通体发黑的金属物像是在凝视我一般,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

那枪口似乎有着魔力,让我目不转睛。

我看着少女,为了确认她此时此刻已经陷入了熟睡中,我想要开口叫声她的名字,但是突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于是便冲她丢了一块小石头。然而她仍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于是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枪从地上捡起来,稍稍地端详了一会儿。

说来,这个时候要是我举起来冲自己的脑门来一枪,一切就结束了。

虽然有些对不起她,但是……我到时候应该也不会“觉得”愧疚了吧,毕竟我已经死了。

我并不相信人死后会化作灵魂,不然这个死了亿万人的夜晚未免也显得太热闹了一点。

我犹豫了一会儿,把枪举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然后慢慢地打开了保险。

“……”

就在我要扣下扳机的时候,我听到对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我以为少女醒了,吓得我赶紧把枪口放在了地上。

结果少女并没有,仔细一看,她是在抽泣。

“……”我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说来,少女虽然自私、自我中心,但是我并不讨厌。

倒不如说,能够在这样的世界维持着最后的人性,是一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像我当时那样完全不把自己当做人类的行为,其实才是最可笑又可悲的不是吗?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内心渐渐萌发了一种奇怪的冲动——尽管我知道,这个决定一定会让我后悔不已,但是我还是慢慢地举起了手枪,对准了少女的额头。

这个距离,肯定不会射偏的。

“……一个‘胆小又温柔的笨蛋’……吗?”

我想起少女的评价,苦笑了出来。

还真是说对了。

我看到少女的身后破旧的庙宇正坐着已经掉漆的佛像,大梁掉了下来,把佛像的脑袋砸得不知去向。在这座残像的身后则是漫无边际的星空。我虚着眼睛,试图去把那遥远的光点连做一个具象的图案,安置在这没有脑袋的笨重身体上。

“上次来的时候没来给你上一柱香真是抱歉啊。”

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是,我拿起来也未尝是件坏事。

事到如今,这也算是一种普度众生吧——有个词很贴切,叫什么来着……

对了——

“物理超度”。

我朝着没脑袋的佛像商量到:“看在我打算做件好事的份上——拜托让我在‘凋零’的时候过程能舒服点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冲少女的睡颜微微一笑:

“再见了。”

下一秒,扣动扳机,剧烈的火药爆炸声伴随着金属的高分贝鸣叫划破了寂静无人的深空。

紧接着——

“……什么……什么声音?!”

少女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竭力地瞪大了困乏的双眼,望着我手里因为炸膛而变得四分五裂的手枪。

而我只能一脸麻木地望着手上的破铜烂铁,抽动着嘴角,叹了口气:

“……全完了。”

我不由得幽怨地望着没了脑袋的佛像——

不就是欠你一炷香吗,不至于这么搞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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